杨晓敏:风格是创作个性的标识

来源:今视频 编辑:黄多亮 发布: 2022-02-14 10:44
刘国芳是首届小小说金麻雀奖获得者,多年来已有2300多篇原创小小说见诸报刊,著述甚丰。就其影响而言,刘国芳不仅是小小说创作领域的常青树,而且在社会各阶层都有不同年龄段的读者群。他以诗情画意的文风,睿智通达的哲思,节奏明快的叙述,已形成稳定而独特的创作风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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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国芳是首届小小说金麻雀奖获得者,多年来已有2300多篇原创小小说见诸报刊,著述甚丰。就其影响而言,刘国芳不仅是小小说创作领域的常青树,而且在社会各阶层都有不同年龄段的读者群。他以诗情画意的文风,睿智通达的哲思,节奏明快的叙述,已形成稳定而独特的创作风格。如今的刘国芳已是小小说领域的一个闪亮符号,是成千上万读写者中少有的“偶像型作家”。他的多篇作品被精华本选了又选,有的还被翻译成英、法、日、韩等文字介绍到国外。

精练和含蓄是小小说创作的基本法则。语言的简洁明丽,结构上的变化和节奏,抒情时富有感染力,营造出画面效果;娴熟地驾驭千把字,集中而凝练地写好一两个人物;叙述故事,内涵深刻,隐匿着新颖独特的意象。我们常说,小小说与诗接缘,应有简约通脱、言简意赅的文字约束。修辞手法用好了,无疑会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。譬如比喻、象征、照应、通感等,突破文字的限制,让叙述鲜活亮丽,联想由此及彼,营造出来的意象飞扬,美感丛生。刘国芳深得个中三昧。

刘国芳是诗人性情,永远都在以纯感性的目光,看待人世间的物事。他的小小说创作理念是:一是小小说要给人一种诗意,看起来好看,有品味。二是小小说写出人的情感,才会吸引人,引起共鸣。不仅仅是选材上的爱情亲情友情,也指作者要用饱蘸情感的笔墨打动人。三是小小说要有画面感,让平面的文字活泛如生,读者恍觉眼前的人与物在动。四是小小说要有意思,有意义,关注社会,关爱生命,这样的小小说就会有思想,有内涵,意蕴深远,回味无穷。

诗意是作家写作中情绪的自我表达,把骨感的现实或无垠的想象在描述中变得委婉柔韧,所营造的抒情氛围,浓郁氤氲,有利于读者潜行其中。《风铃》《月亮船》《诱惑》《黑蝴蝶》《一生》《向往阳台》《演员》《草》等,都是相当耐读的好作品。刘国芳对自己的创作,坚守“富有诗意的语言,新颖独特的意象,单纯的情节和丰富的内涵”的初心,并且始终以小小说创作为主,为探索小小说这种新文体的形式,进行着不懈的创作实践。从刘国芳早期的作品中不难看到,他把这种烙上刘氏印记的风格诠释得淋漓尽致,几近炉火纯青。

《风铃》中“风铃”这个道具用得特别好,在悦耳的叮当声中,作品弥漫出一种既忧郁又动人的气息。兵和女孩含而不露、欲说还休的微妙心态,渲染得恰到好处。作品写得诗情画意,文笔灵动,风铃是情,风动铃响,情动有声。兵与女孩略带忧郁的情愫,因为铃声的传递而有了一种具象的感觉。这样的文字读来惊艳,如闻其声,原来文字是可感的。一串不绝如缕的铃声游弋于全文,灰色的情感基调中便多了一份跳跃的乐感,文字不再是平面的,而是动态的、质感的。作品的意境营造自然,少了刻意为之的痕迹,其柔美的文风,为当代小小说写作注入了新鲜的抒情成份。

评论家刘海涛在谈到《风铃》时分析说:“兵”回到部队时把“风铃挂在营房门口”;当“兵”的战友嫌吵时,“兵”找到无人的地方,把“风铃挂在自己心口”。风铃“挂在营房门口”和“挂在自己心口”的两个具体发展细节,让读者们感觉出了“兵”对小琪的思念,对爱情的忠贞,对自己在心底里承担痛苦的外在动作的一种形象与诗意的表达。“风铃”没有挂在自家门口——而是挂在营房门口——再挂在自己的心口,这是物品细节向故事结局做“波浪式”运行,“兵”的“善”在这个发展细节里,被涂抹上了浓重的一笔。

形成独具艺术特色的创作风格,历来是作家们所追求的目标。风格的相对稳定对于一个作家而言,往小处说是艺术表现力成熟的重要标志,甚至不署名字,读者也能认定是你写的作品;往大处说,这种由作家的生活经历、思想观念、艺术素养、情感倾向、个性特征等综合因素,在艺术创作中自觉或不自觉地形成的独创性的艺术审美,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,呈现出大众审美趋势的某种共性和无限的丰富性。

刘国芳的《草》,依然沿续着这种风格。《草》以对话形式,勾勒一位乡间老人草一样平凡、草一样默默无闻的一生。一个人的一生很漫长,一生值得记录的事情也许很多。作者选择了最简单的日常生活小事,以最朴素的稼穑与草木为切入点,描写老人日出而作、日落而息和喜怒哀乐、随遇而安的生存境况。事实上,尤其是对于乡村的许多老人来说,没有那么多大起大落,大悲大喜。平日里以鸡犬逗乐,以瓜蔬相伴,以顽童为邻,在庸常的生活中度过自己的余生。

简约的文字,节省了读者的时间,超然的生活态度,容易引起人们的共鸣。最后关于草的一首小诗,是点题,也是全篇的升华,揭示了人生一世,草木一秋,人亦如草木,有荣有枯,蕴含着永恒的哲理。作品的意象运用巧妙,朴素无华,可谓匠心独具。初读平淡无奇,再读淡而隽永,一种民间烟火味儿的美缭绕其中。

《黑蝴蝶》的故事,既滑稽又可叹,生活中两个片段的叠加涵盖了丰富的内容。父亲告诉小时候的儿子,黑蝴蝶不能捉,黑蝴蝶是人死了后变的。后来父亲因为婚外情又组建了家庭,因为想念儿子来看儿子。此时儿子也长大,父子相见,父亲却无法证明自己就是爸爸,因为儿子拿出一个小木盒,小木盒里有一只黑蝴蝶,儿子说他的爸爸在这里。“打开小木盒他眼泪就流了出来。他看见小木盒里有一只蝴蝶。是只黑蝴蝶。很大。”孩子的话令人心惊,父亲虽然活着,可在孩子心里却早就死了。孩子把象征父亲的黑蝴蝶关在小木盒里,似乎是以一种死亡的方式永远留住了一种寄托。结尾带着忧伤的沉默,一只死亡的黑蝴蝶就那么静静地留在了读者的记忆中,似乎还在诉说着一种无尽的感伤。

作者行文惯用跳跃性笔意,有诗的块状的结构。《一生》把人的一生浓缩在一天里,有寓言式的简洁和丰富,且很具哲理意味。早上:孩子、朝阳、水桶在肩上晃悠、叹息路途遥远;中午:汉子、阳光当头、路并不远;傍晚:暮霭、生活负重、门槛很高、水桶泼洒、太阳碎了。作者行文惯用跳跃性笔意,有诗的块状的结构。作品构思奇巧,人、太阳、水井、担子等,各有所指,各有寓意,各类元素巧妙融合于担水一过程,一过程就是一生。文字富有寓意和思辨,也隐隐透着一丝怅然与无奈。

衡量一个作家的艺术成就,创作风格占有重要的一笔。在作品的构思和语言上,缺乏鲜明个性的作家则会显得平庸。然而,风格又是一条束缚作家进行自由创作的锁链,一旦风格固定,仍需要刻意求新,开始另辟蹊径的创造。小小说文体要在文坛正名,小小说作家要体现丰瞻的艺术才华,从宽泛的意义上讲,作品数量和质量都是不容忽视的。所以,数质兼具应该成为对一些高产作家的期待。

刘国芳在写作中凸现的思辨力亦见才情。《古镇》的故事写得浮想联翩,好像旅游者归来意犹未尽的喟叹。古镇不古,民俗不俗,不知道是无端的惊喜还是悲哀。每一个古老的文化符号,都会代表着某种历史的传说,当这一切被人任意肢解包装,成为近乎涂鸦的粉饰,于是一种黑色幽默便出现了。古镇失去了古朴与纯真,我们又失去了什么呢?历史存在的价值就在于它的真实性和不可复制,如今为了追求一点蝇头小利,居然无限度戏说乃至“穿越”历史,不知将来要会付出何等的代价来补偿。

《老人和树》属拟人化写作,换位思考的想象,作者的颠覆性很有意思。“有时候看一棵树,觉得,那树像一个人。”许多人都希望像树一样与世无争,超凡脱俗,一副从容淡定的姿态。岂不知树也有树的喜怒哀乐,一草一木也有各自的命运定数。在万物竞存的世界,其实谁也不能随便主宰别人的命运。《模特儿与车》似讽喻,似劝诫,流露出一如既往的悲悯情怀。《但闻人语响》用时空交错的手法,让一个贪官在穷途末路,在河边和因腐败自尽的同僚,作阴阳间的相互忏悔,显得荒诞透顶。在刘国芳的作品中,情节的变化与人物心态的变化取得高度一致,从而使故事成为人物命运的完美载体。

刘国芳一篇随笔表明了自己的创作姿态:写作的人,应该把时间留给孤独和寂寞。在孤独里读书,在寂寞时思考。写作是一种过程,我以为,写作的人更应该关注这过程,目的是次要的。一个人如果目的太多太大,或者说心太高,到头来如果没能实现,失落会更多。柳宗元的《江雪》应该是写作者的最高境界,诗云:千山鸟飞绝,万径人踪灭。孤舟蓑笠翁,独钓寒江雪。诗中伴有孤寂之感,诗中有画,画中有诗,很有韵味,一如我们肩荷纤绳拉着文学之船艰难前行的人。这样的境界,才应该是真正的文人境界。

日本有个叫星新一的作家,专门写小小说,据说曾发表了1000多篇,其数量可谓洋洋大观矣。论作品质量,也多有佳品。喜欢他作品的日本读者,故意把他的名字反过来念,戏谑地称他是“一颗新星”。译到中国的作品,也被诸多报刊选用。而中国的小小说作家刘国芳说:“一部优秀的长篇小说,可以反映一个时代,一篇小小说却不能,但100篇小小说能不能呢?我想,写得好的小小说,也能反映一个时代,至少能勾勒出一个时期的轮廓。”多年前刘国芳的创作宣言里不仅有数量质量方面的追求,还拥有民族气魄和博大情怀,而如今正在得到验证。

似乎有人不大喜欢说自己是小小说作家,生怕降低了“品位”。刘国芳自出道以来,一直公开亮出旗帜,毫不掩饰作为“小小说专业户”的骄傲,并把自己认认真真地打上小小说的印记,只要谈起小小说,总是神采飞扬,掩饰不住心灵的激动。特别是近几年以来,刘国芳的创作坚持不停地进行探索,无论在构思还是语言上,都在试图突破以前的自己。一个作家,有此自觉性,的确难能可贵。当代小小说读写遍布社会各界,数40年方兴未艾。小小说已成为一种诱惑,无论对于作者,还是对于读者。(杨晓敏)